卅三

　生日前夕，我一個人在漁港看日落。　

迎接三十三歲到來，是一場漫長的等待，我盼著這一天盼了很久、很久。雖然，生日當天仍然得照常上班，但一個月前我就迫不及待為自己準備好禮物、計畫前一天的休假該如何度過。

表面看來，生日不就是一年一度的事情，尤其是香港人賀生辰時最愛說「年年有今日、歲歲有今朝」，可這中間好多年，我真的不想有「今日」，因為每到這天，只會令我更加質疑自己是為什麼而生。

十一年前，那個即將出社會的小女孩，脫離了單純的補習班打工生涯後，開始一場龐大的探索歷程。這期間，之於工作之於生活之於感情，都發生過劇烈震盪，箇中高低起伏是文字所不能描摹、言語不能表述、旁人也體會不來的。慶幸的是，紊亂的故事已然終結，卅三，是未來人生的開端。

沒有家人朋友陪伴、沒有高檔的珍饈美饌，只是靜靜待在蚵仔寮漁港，吹吹海風、吃吃海產，連蛋糕也是最簡單不花俏的古早味；其實我想慶祝的不是生日，而是……重生。卅三，是負資產人生的完結，無數個日夜逼迫著自己，總算清償所有欠款；顛沛的求職歷程，至今待滿三年，才敢說趨於穩定；而五年前發病的甲狀腺疾患，在近三年的藥物治療下換來醫師宣布可以停藥的好消息──本以為自己會做一輩子的藥罐子，聽聞此一訊息，簡直比中樂透還開心！因為健康和平安，是花錢也買不到的無價之寶。

三十三歲，浮誇的生日願望就免了，對重獲新生的明日倒是有些期許：期許自己做事情能瞻前顧後、不再迷失方向；珍惜擁有的、放下得不到的，誠實表達自己的感受，不須鄉愿偽善討好眾人，沒有必要為了怕別人不開心而令自己不開心。去年6月和R分手以後，整整大半年我都在尋找活著的意義，問別人也問自己「人到底是為什麼而活？」，如今我想告訴那個鑽牛角尖的自己：「笨蛋！當然是為自己而活呀！」生命這條單行道，縱使是一個人漫無目的前進，妳也有權對自己好一點。年紀不小，總要選擇不傷害自己身心的方式生活，已逝的無法重頭來過，至少還能擁抱嶄新未來──那得來不易的第二人生。